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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南極行】楊瑞明——讓我們在寂靜裡傾聽

 

中國傳播學會秘書長 楊瑞明

 

    2013年2月20日,當我們搭乘“Silver Explorer”在絢爛的夕陽下駛離烏斯懷亞時,對我來說,1400萬平方公里的南極洲,僅僅是衛星地圖上的一塊扇形圖案。無邊的蒼穹下,這塊屬於全人類的“第七大陸”,像一朵潔白的雪絨花,寂靜地綻放在蔚藍的海面。

    穿越德雷克海峽的驚濤駭浪,當Bransfield海峽的第一塊浮冰悄悄飄過郵輪的舷窗,南極,這朵還在我腦海裡若隱若現的“雪絨花”,已幻變為眼前觸手可及的冰川、雪峰與輕波柔浪。

    冰,是綿延的層巒疊嶂和山谷原野、是漂浮在海面巍峨聳立的“凱旋門”與波瀾不驚的“天塹屏障”;雪,是岩石上億萬年流淌的瀑布、是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珠璣;雲,彌漫在雪山與碧海間,像霧、像紗、像在天際婀娜舞動的裙裾;海,絲緞般的柔美,與冰川和浮冰泛出的熠熠藍光交匯,變幻著夢一般的色彩,在微風裡搖曳著千年萬年的冰川……

    在南設德蘭群島與南極半島,從Aitcho Island到Gerlache海峽、從Cuverville Island 到Lemaire Channel、從Paradise到 Neko海灣、從Pleneau Island到Whalers Bay……大自然為南極締造了無以倫比的萬千氣象,如一部氣勢恢宏、氣韻幽深的交響詩,回蕩在蒼茫的冰原與孤寂的海峽。我們只有屏住呼吸、默然凝視,在這萬籟寂靜裡,傾聽它的流暢與舒展、純美與瑰麗,還有它的憂鬱與纏綿、深沉與悲愴。

    然而,我們若果還沒有讓自己的心靈從喧嘩與躁動的世俗,回歸寂靜與單純的自然,即所謂心如止水、心若翩鴻,那麼,我們並不能傾聽到南極最動人的旋律,也不能領略它返璞歸真的悠然和澄淨。我們唯有把自己的心安頓下來,棲居於寧靜和淡泊,在靜謐中心無雜念地去傾聽自然、發現自我,才能領悟它所蘊含的智慧與真諦。

    於是,就像梭羅面對著瓦爾登湖一樣,我們面對著南極,在寂靜裡傾聽冰雪的吟唱、傾聽海浪的訴說。面對它的深邃純淨,我們追問著自己:是否追逐於茫茫塵寰的功名利祿,卻丟棄了生命中的珍寶?是否被紛繁複雜的生活迷惑,卻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和意義?……世界即彷佛停滯在時間裡,只有南極那清澈的回聲,如涓涓泉水流入我們心靈的荒原,在晨光裡洗滌我們的靈魂,讓我們重新尋找精神的家園。

    若果沒有西元350多年前古希臘先哲亞裡斯多德的仰望星空,沒有他冥思苦想的假設——即所謂“地球南端必有一塊巨大的陸地才能保持地球的平衡”,我們不難想像,南極,這塊億萬年來地球上唯一沒有原住民的冰原大陸,或許永遠只是大自然締造的一個和諧而“孤立”的存在。

    終究,亞裡斯多德的奇思妙想牽引著人類的激情與夢想,並最終被西方探險家們抒寫的英雄史詩所證明。當人類文明漂移到這片遙遠的冰原大陸,南極的命運似乎從此不再是一個“孤立”的世界。這朵簡單而聖潔、孤獨而芬芳的“雪絨花”,註定要與人類文明相互映照、相互守望。

    在南極的冰雪上,銘刻著埃蒙森等歷盡艱險創造的人類最早到達南極極點的輝煌,還有斯科特“最偉大的悲劇”與沙克爾頓“最偉大的失敗”。他們所象徵的偉大而高尚的人性之光,曾經耀眼地閃爍在銀裝素裹的南極冰原。但在南極的歷史上,也記載了人類的罪惡與殘忍,濫殺鯨魚、捕獵海豹甚至企鵝,乃至今天的冰原逐鹿、圈地爭霸,醜態百出。

    英國探險英雄沙克爾頓說過:“我相信,探索未知之地是人類的天性。而唯一真正的失敗,是我們不再去探索。”或許就是在沙克爾頓的精神感召下,從航海時代到航太時代,從工業文明到後現代文明,人類從未停止過在南極的科學探索與地理探險。縱然《南極條約》等國際性公約的簽署,抑制著人類那些貪婪的企圖,但人性中的邪惡、以及全球環境與生態的惡化與失控,乃至戰爭和衝突的陰影,迄今依然如瘟疫一般威脅著這塊冰清玉潔之地;人類正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困境與危機,也同樣擠壓著這塊資源豐饒的大陸。

    毫無疑問,我們渴望科學和理性能為人類開闢通往幸福之路,祈願世界和平與自然和諧的夢想守護地球的每一塊大陸。但我們今天最緊要的與其說是拯救地球,不如說首先要拯救人類的心靈。若果我們嚮往的是如海德格爾所說的“人,詩意地棲居”,然而,還沒有找到心靈與精神棲息地的人類,何以能為世界創造出詩意的“棲居地”?又如何能拯救這可能將被人類自己的欲望所毀滅的世界?

    為此,我們不得不沉靜下來,再次傾聽南極,傾聽它對自然、人類、未來的呼喚;讓它的回聲喚醒我們,沉澱人類的心靈。